窗外雷聲隆隆，雨大得蓋過一切聲音。

【小雅，九棟的陳先生十點回來，收完物管費你就下班。】

李文慧發來短信。

【好的。】

林小雅看了下時間，已經九點半，收拾一下出門，被暴雨糊了一臉。

菁華園的物管處在三棟一樓，走地下停車場，十分鐘即可抵達九棟。

林小雅走了兩分鐘開始後悔。

昏暗，潮濕，角落裏傳來空洞的水聲，合著外面的電閃雷鳴，讓人異常驚悚。

林小雅加快腳步，忽然頭頂的感應燈劈裏啪啦一陣暴閃，眼前驟然一黑。

壞了？

前面就是下沈花圃，有通往地面的樓梯，林小雅直奔過去，一道閃電發出刺眼的藍光。

一個孩子站在花圃前。

林小雅差點把手裏的pos機砸出去。

閃電轉瞬消失，四周陷入無盡的黑暗，林小雅僵在原地，不知道該不該過去，對面也沒有聲音，安靜得有些詭異。

閃電再次劃過，孩子依舊站在那裏，沒有消失，也沒有突然出現在什麽不該出現的地方。

林小雅壓住狂跳的心，慢慢走過去。

借著外面的路燈看清孩子的樣子，五六歲的樣子，裹著一條淺駝色絨毯，光著腳丫好奇地看著自己。

這是誰家的孩子？她從未在小區見過，這麽漂亮應該有印象才對。

大人不在家？孩子被雷聲吵醒找不到大人就跑出來了？

“小朋友，你住幾棟幾號房？我送你回去，姐姐是這個小區的物管工作人員，不是壞人。”林小雅半蹲下，揚起溫和的笑容。

小孩不說話，手指突然伸向林小雅佩戴的胸針。

一枚寶藍色的葉子，精致可愛。

呵，看起來膽子挺大，似乎沒有被惡劣的天氣環境嚇哭，只是這麽大的孩子，語言能力應該發展得很好，不說話，別是出現什麽應激反應。

林小雅取下胸針遞給小孩，他看了林小雅一眼，嘴角微微勾起接了過去，胸針是紐扣式，林小雅不擔心會傷到他。

趁他好奇玩弄，林小雅用力抱起小孩。

竟然有些發燒，難怪反應有些慢騰騰。

林小雅借著手機照明加快步伐，地下停車場有好幾處下沈花圃，導致空氣十分流通，風肆無忌憚地亂躥，林小雅用力抱緊小孩。

小孩窩在林小雅的懷裏，目光已經從胸針轉移到林小雅的臉上，自己很重，她看起來也並不強健有力。

但是她的懷抱好溫暖，帶著一股似有若無的花香。

風很大，他喜歡風，甚至是更冰冷的雨水，但是卻覺得此時的溫暖更加特別。

好喜歡！

林小雅將小孩抱到值班室的小床上，又給他餵了些水才開始想對策。

這期間，小孩的目光自始至終地追隨著林小雅，林小雅抽空會沖他笑，他有些靦腆，慢慢露出羞澀的笑容。

林小雅喜歡孩子，但從未有過這種被融化的感覺，那孩子仿佛天生帶著一種純粹幹凈的氣息，就像剛出生沒多久的嬰兒。

林小雅給保安處打電話，沒人接，報警，110打不通，想出去找警察，又不放心把他一個人丟在這裏。

不知過了多久，孩子睡著了，臉上的紅暈消退，體溫變得正常，林小雅松了一口氣，靠著床柱迷迷糊糊睡去。

窗戶開了一條細縫，雷雨已經停歇，清涼的風夾雜著草木氣息。

一條綠瑩瑩的光帶溜了進來，上面擠滿七八只眼睛，滴溜溜四轉，一個聲音鬧喳喳地響起。

“找到了，找到了，在那邊的床上耶。”

光帶盤旋了一圈，停留在孩子枕邊。

幾個聲音雜駁地響起。

“有人類耶！”

“弄死她！”

“大姐頭說過不許殺人耶。”

“她……看見我們妖皇了。”

“老規矩。”

林小雅迷迷糊糊地醒來，已經是清晨，目光落在小床上，一個激靈站起來，小孩不見了。

監控室在地下室，林小雅順著車道跑下去，被架子上的紫藤花滴了一脖子的水。

“大偉哥幫我看看昨晚上的監控。”吳大偉是保安部的一個隊長，跟林小雅比較熟。

“幾點？”

“晚上九點四十，六棟下面的負一層停車場。”

吳大偉一邊調監控一邊問，“出什麽事了？看你挺著急的。”

撿了個孩子，沒報警，又把孩子弄丟了，說出來怎麽有點像拐騙孩子未遂。

“手機丟了，昨晚上我去九棟收物管費，經過了這些地方。”林小雅捏緊手指。

吳大偉笑，“你可真粗心，那從三棟到九棟都看一遍。”

林小雅捂住臉，監控裏什麽都有，包括她將孩子抱回物管處的畫面，真是豬腦，為什麽要撒這種立馬就會拆穿的話，等孩子家長找上門，她就真的什麽都說不清了。

“咦？畫面調不出來。”吳大偉劈裏啪啦敲著鍵盤。

林小雅立馬望向畫面，吳大偉又調試了幾次，“應該是監控出問題了，昨晚上的監控都調不出來。”

“啊？”

吳大偉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腦袋，“我立馬向經理反應一下，你的手機只有再去找找。”

“那修好後還能調出來嗎？”

“應該不行，估計是攝像頭老化引起的，這個小區畢竟有七八年了。”

林小雅松了一口氣，正要道謝，突然覺得視力出了問題，為什麽吳大偉腮幫子上長出幾根又長又粗的胡須，為什麽他的耳朵越變越大……

“小雅，你發什麽楞？”吳大偉那張老鼠臉一腦門子問號。

林小雅皺著眉頭眨眨眼睛，“你沒覺得什麽地方不舒服？特別是臉部？”

吳大偉搓了搓臉，不好意思道，“熬了個通宵，沒洗臉，有些幹，不好意思，不好意思。”

“不是。”林小雅再看，吳大偉已經恢覆正常，真的眼花？

林小雅一路往回走，自己是不是被這件事驚嚇過度，才導致嚴重的眼花，會不會有種可能，昨天晚上的事也是假的，不然解釋不通，一個五六歲大的孩子會在不驚動她的情況下悄悄離開。

走上車道，頂上的花架爬滿紫藤，綠瑩瑩的，充滿生機，偶爾有遲開的紫藤露出一兩抹嬌俏的身影。

綠藤動了兩下，是鳥兒輕盈的身影，繼而傳來清脆的鳴叫，林小雅回過神笑了笑，她還是回去再檢查一遍，如果真的沒有任何線索就去警察局報案。

林小雅步履輕盈地往外走，耳畔是小鳥的啁啾。

有人說，鳥兒的聲音是這個世界最動聽的聲音，像情人的呢喃，也是這個世界上最純潔的聲音，像孩子的歡聲笑語。

“啾啾啾，死小子，是不是你朝我家玻璃噴屎。”

“臭婆娘，就是老子，老子看你很爽很久了。”

“死小子，你以為老娘不會噴。”

“來呀，來呀～”

林小雅：……

繼幻覺之後，又出現幻聽，林小雅一邊自我診斷，一邊木納地朝外走，她要請假回去睡一覺。

接下來就更不好了，林小雅看見這邊幾個結伴買菜的大媽有犄角，那邊晨跑的大哥有尾巴，兒童游樂區玩耍的小孩長得毛茸茸的長耳朵。

林小雅以要命的速度沖出小區，跨過斑馬線，順著一條柏油馬路跑進一片集市，再拐進一條凹凸不平的泥濘小路，消失在一片綠野裏。

“跟……緊她。”

“我早說殺掉她。”

“妖皇醒了沒？”

“還沒有耶。”

“再……等等。”

林小雅一覺睡到下午，被奶奶喊醒，“小雅，起來吃飯了，我看你中午沒吃，晚飯做得早了點。”

林小雅歪頭看奶奶，不到七十歲，已經滿頭白發，本應該是享福的年紀還要照顧她，林小雅看了一會兒突然在頭上比了比，“奶奶，你怎麽不長對犄角？或者尾巴？”

林奶奶擺好飯菜，“那我不成妖怪了。”

林小雅表情一肅，爬起來將奶奶按到桌子旁，“您是老妖怪，我就是小妖怪，這樣我們就可以長命百歲，永遠在一起。”

奶奶接過林小雅遞來的碗筷，“最近是不是工作很累？要不要跟你們領導請幾天假？”

林小雅心中一暖，搖搖頭，“沒事，我換休到今天，一會兒我給您洗澡再加個泰式按摩，保證讓您晚上睡個好覺。”

這是散落在城市裏的村落，俗稱城中村，不同其他城中村的擁擠和臟亂，這裏的屋舍稀稀拉拉。

連著片田野，一條小河，沿河栽種著一排茂密的橡樹。

村落裏的住戶不多，許多房子空置，偶有老人孩童居住其中，林小雅為了照顧奶奶，租住在這個村子裏最偏僻的地方，眼前的風景能屏蔽外面的繁華以及焦慮。

與此同時，一波張牙舞爪的怪物也被攔在外面。

“有結界耶？”

“我早說了這個女人很可疑，白天就應該殺了她。”

“她要是一直躲在裏面怎麽辦？”

“我……擔心她是老家族派來的。”

“妖皇虛弱期什麽時候能過？”

“大概今晚耶。”

轟，刀影砍在結界上，冰藍的波紋反彈回來，帶著熟悉的氣息。

“怎……麽會有大姐頭的氣息？”

“我有種不好的猜測。”

“TMD快點說，不要猶猶豫豫。”

“認主！”

“臥槽，秦光你給她消除記憶時沒發現不對勁？”

“什麽意思？我們的妖皇認主了耶？”

“我們的妖皇才出生不到二十四小時耶。”

“他認誰為主了耶？”

“閉嘴，朱伯庸你這個煞筆！”

“這……個人類女人？”

“我要殺了她。”

“安歌冷靜，現在你殺了她，妖皇也會受到傷害，而且認主只是我們單方面的猜測，或許沒有那麽糟糕。”

“這……件事有點覆雜，我們回去開個會。”

“把大家都叫上耶。”

“不行，必須是內部會議，妖皇認主人類的事情不能說出去。”

“那為什麽一定要回去開，這裏不行嗎？人齊了耶。”

“回……去有儀式感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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